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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生一剑知

【說太歲/天羅子】紅塵有夢(完)

边读边掉泪,因果公正到残忍的地步,却又对他们有些不公,所幸红尘相逢,那点纯然的欢喜,也值得上一生

一片空白:

推薦BGM:《塵緣懷鉛》


 




心懷鉛睜開眼時,發現自己身處曲折山道之中,心頭驀然一跳。他依稀記得閉上眼的那一刻,他人還靠坐在說太歲墓前的碑石上。當時,夜風微寒,眼前的天羌族遺址滿目蒼涼,他正回顧曾經的一生,兜兜轉轉,卻也不知活成何種模樣。




他想著,天羅子,沐靈山,蕭山之靈,閻王副體,到底哪一個算是真真正正地在塵世中活過一場,亦或是,從頭到尾,不過虛妄。




一時之間,滿眼艱澀,不忍再望,便悄然合眼。




誰料眨眼之間,竟是另一番景象。




然而,他也不慌不亂,彷彿世間早已沒有比他這荒唐的一生更值得人吃驚的事情了。心懷鉛慢慢地沿著九曲迴腸的山路往山里頭走去,沿途參天樹木鬱鬱蔥蔥,枝葉間透落細碎的明媚陽光,若非心事繁重,這樣清朗的天色,倒是叫人心情舒暢。




山道平緩,他走得輕鬆,只是不知這一路通往何方。佛家講究機緣,隨緣而至,隨緣而安,心懷鉛曾以為這一生他都不會篤信緣法,也厭煩過萬事倒頭不過一悟。可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之後,他居然真的有了那麼幾分佛性,也不覺這望不見盡頭的路途有甚可惱。




有路,他便走。




山路又一個拐角,他還未來得及看清楚眼前的路,抬眼便被漫山飛雪的景象所攝住——落下來的倒不是晶瑩冰屑,紛紛揚揚的白梅花飄在風中,像一場無聲無息的雪。




他彷彿許久不曾見過落英飄絮的花樹,好像一夜之間,烙印在他心頭之上的,只剩下一幅畫面——此生最不願意回想的記憶。那一天,他靜靜地坐在白梅花樹下,聽了一夜落花無聲,就如同聽見生命墜落塵埃中的悄然。而後,白梅染血,目所能及之處,便只有一片灼燒心頭的猩紅。




那一日,天羅子死去了。




而今再見白梅花林,心懷鉛多少有些空茫,他有過最純然的歡喜與願想,他祈求過一場永不醒來的美夢,可到頭來,卻什麼都沒有。沒有悲,亦沒有喜。




他猶如不再認識這花,這樹,也不再認識過往的那個自己。




他低頭,邁步踏過這一地的芳華。




隨即,便聽見即使在夢中也不可托想奢望的聲音——那人語氣淡漠,卻似有幾分訝異與不悅,“你怎麼會在這裡?”




心懷鉛不敢抬頭,生怕聽見的不過幻覺一場,然而,眼珠子總忍不住往音源的方向偷偷轉去。映入眼簾的是最熟悉的那雙鞋子,後面那匹通體黑亮的駿馬踏著泥塵,一如既往地安分待在主人身邊。




他自覺心跳得極快,一瞬間滯窒的呼吸,宛若由生至死,由死至生。佛家有云,一個剎那便歷經九百生滅,他心念電轉之間,卻已不知多少滄海桑田。




“天羅子。”只聽那人再喚,言語之間不似有下文,平鋪直敘的陳述,恰好點破他心頭最後那一絲迷障。




是真,是假,是現實,是幻覺,又何妨呢?




他心心念念的,也不過就是再見對方一面。即使如夢幻泡影,這一念之間的得見,也終究值得了。




“師父。”心懷鉛顫聲應到,抬眼望去,說太歲離他不過幾步之遙,與他記憶之中的模樣幾無差池,眉眼間卻有前塵盡釋的疏鬆,不再眉頭緊鎖,心事重重。他不覺喉嚨哽咽,眼眶酸澀。




隔世黃泉再相見,說太歲有種說不上來的放鬆,緊繃沉重的反而是他自己,想過往跟隨在他身邊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,早已模糊得不成模樣了。




“師父,天羅子很想你。”他忍不住大步向前,幾乎像要撲上去似的,拽緊了說太歲的衣袖,又說道,“天羅子真的很想你。”




說太歲難得沒有掙開,任由他拉扯着,只見他低垂下眸子,目光不復往日的冷漠嚴厲,似有幾分若有還無的溫柔,淡淡地應了一聲,“嗯。”




心懷鉛見他不推拒自己的親近,就忍不住貪心地靠了上去,把腦袋枕在說太歲的肩窩裡,哽著聲音抱怨,“可你從來不曾入我的夢,一次都沒有。”




“嗯。”彷彿接受了徒弟的怨懟,說太歲沒有說什麼,只是抬手輕輕地拍拍心懷鉛的腦袋。他受寵若驚地僵直了身子,生怕這一點溫柔之後又是無止盡地的冷寂,一動也不敢動。兩人便這麼站了片刻,直到說太歲將他重新自懷裡拉開,“你不應該來這個地方,既然見了,就回去。”




“為什麼我不能留在這裡陪著你?”一想到塵世再沒有他的掛念,與說太歲一別之後,又是夢魂依稀,饒是心思澄明不再任性的心懷鉛,也忍不住再想恣意妄為一回。




“生死有別,你尚存於世,本就不該長留。”




“說不定我已經死了。”




“胡說。”說太歲橫了他一眼,卻耐心地說道,“你不過一縷生魂誤入此地,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找到這兒來,但終究不是你該待的地方。回去吧,天羅子,你未來的路還很長。”




卻也說不定我的路已經走到盡頭了。心懷鉛暗自在內心嘀咕,然而,他不願告知說太歲這些真相——他甚至不知道以他現在的情況,倘若真的從容赴死,是否還有魂魄。說太歲希望他能夠好好活下去,而他連他這麼一點的念想都恐怕做不到了,身為弟子,是不是太過不孝?




思及此間,他只好點點頭,“我回去,我回去。只是,從此一別,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夠再見到師父,我想在師父的身邊再待一陣。”




“好。”興許是他說得殷切誠懇,又或者死去以後,萬事皆空,說太歲竟也沒有往昔那麼不近人情,口不對心了。“黃泉路遙,我便送你一程。”說著,男人翻身上馬,又伸手將他拉了上去,心懷鉛再一次坐在說太歲的身後,緊緊地摟著對方,得償所願地把自身交付到了男人寬厚的背上。




他們沿著花林小路下山,一路上,誰也沒有開口。山上除了他們,再沒有別的人,馬蹄噠噠間,還能聽見平穩的呼吸,與落花細微的簌簌聲。心懷鉛閉上雙眼,感受着說太歲身上令人安心的氣息,混雜在梅花香氣之中,竟使人禁不住有些昏昏欲睡。




這一路,他忍不住妄想這輩子都走不到盡頭。他便不是閻王副體,不是蕭山之靈,不是沐靈山,也不是心懷鉛。他只是說太歲身邊的天羅子,他的影,他的弟子,他的——家人。




“你……過得好嗎?”漫長的寧靜,打破的居然是說太歲,心懷鉛多少感到詫異。但想到自從與師父見面,男人就不再像從前那般諸多壓抑,事情壓在心底半點都不願透露給他,這隨之而來的主動關心,似乎也變得理所當然了。




“我……很好。”心懷鉛深呼吸了一口氣,他不知道這一生,到底算是好還是不好。可說太歲豁了性命,也不過就是為著他好好地活著,他便難教對方失望。“我一度想著利用佛鄉的力量替師父你報仇,可後來經歷的事情多了,我就開始學會放下。我現在不想著報仇了,我現在——想要了解自己的天命,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。”




“天命。”




“師父說的對,我既承了一段佛鄉機緣,傳後世希望明燈,就不可以不負責任。我的道,我自己會悟。我不指望普渡眾生,但如果我做的事情,能一解蒼生之厄,縱然身赴無間,我也願往。”




“不可勉強自己。”聞言,說太歲沉吟了一陣,又道,“天下蒼生與我無關,生前死後我也不曾真正關心。我只希望我的天羅子平安喜樂,順遂一生。你能夠體恤他人,學會肩負責任,這些都是好事,但人總歸有私心,你只要好好活著,我便什麼都不求了。”




“玈人無根,家人在哪兒,家就在哪兒。”說太歲難能可貴的剖白,卻聽得心懷鉛滿心苦澀,他既不能應承說太歲所求,又不能將真相全盤托出,只好說,“我對師父的意義,我是明白的。師父對我來說,亦是一樣。”




“嗯。”




師徒兩人又沉默地行了一段,心懷鉛突然開口,“師父,你曾說過,人生最悲哀的莫過於無名無姓的死去,我替你撰寫了一篇生平,刻在你的墓前。往後,每一個人都會知道這世上有一個說太歲,是天羅子此生遇到的最好的那個人。你喜歡嗎?”




“我的墓?”說太歲稍稍一怔,“那你……”




“不用擔心我,森嶽再也不會追殺我了。”心懷鉛蒼涼一笑,隨即說道,“你離開後,我不僅遇到了我的母親,也遇到了我的……父親。總而言之,天羅子是否活著,對森嶽而言已經不重要了。”說著,他將自己的經歷,挑挑揀揀地跟說太歲訴說了一番,隱去了母親已死,閻王或許吸收他的骨血的消息,也隱去了森嶽之人汲汲營營不死不休的爭權奪利。他不願說太歲知道這些,也不願回顧這一路,他到底失去了多少。




“是嗎?既是如此,你的天命又是為何?”說太歲始終敏銳,斷不可能全然相信他與森嶽從此再無瓜葛。心懷鉛不敢告知他真相,又捨不得對師父說謊,心念電轉,腦海中閃過了無數的說辭。




最後,他從懷裡掏出了昔日說太歲丟給他的那一把鉛刀,遞給了說太歲,“我想成為師父那樣的人,那時候,師父只給了我一把鉛刀,叫我悟。我曾佛心大開,而塵緣之中,始終有一道無解之謎,因此我自號佛迷心懷鉛——我對禪師說,乃因我有一執,不肯放下。其實,這麼多事情過去後,我早該明白師父的用意,‘鉛刀貴一割,夢想騁良圖’,即使像我這樣愚鈍的人,也有一用之地。我不會做力所不及的事情,我的天命不過就是我所應做,我能做的事罷。”




“看來,我的天羅子,終究是長大了。”男人沒有接過刀,只是將馬勒住——兩人停在原地,一時無話,心懷鉛明白,這一段路,終歸是到了盡頭。“接下來的路,需得你自己去走了,會怕嗎?”




“不會。”心懷鉛翻身下馬,他仰著頭望向說太歲,最深刻的一眼,他要將他的師父永永遠遠地鐫刻在他心上,這樣,無論如何,都不會忘卻。“師父在我的背後,天羅子什麼都不怕。”




“那就去吧。”說太歲彎下身子,輕輕地替他拂去了衣上的花瓣,如同為他拂去人世最後這點鉛塵。




“那一日,師父匆匆一別,我來不及向你告別,如今,換天羅子拜別師父了。”話音未落,他便低下身子,跪倒在地,虔誠三拜——一叩首,“謝師父明燈引路,不教天羅子迷海失途,”再叩首,“再謝師父豁命相護,保得天羅子一世安樂,”,最後一叩首,心懷鉛深深地伏倒在地,不顧沾染滿臉塵埃,“最後謝師父紅塵留一夢,天羅子不枉此生。”




若他有淚,此刻必然淚水長流。




可他終究,沒有真正地哭出來。




只聽說太歲嘆了一聲,過來把他扶起,又給他擦去臉上的灰塵,兩人對望一眼,竟再也無話。




過了好一陣,心懷鉛艱澀地開口,“不管師父相信不相信,在那麼事情過去後,天羅子還是認為,這一生最好的收穫,就是遇到了你,說太歲。我生命裡最美好的時光,就是跟在說太歲的身邊,不管風雨幾何,人間幾何。如果我只是天羅子,不是佛鄉傳燈的希望,也不是閻王第十九子,而你只是說太歲,沒有使命,沒有森嶽種種,你願意和我尋一處世外桃源,不問世事嗎?”




“願意。”




“那就夠了。”可惜他們都深知,時光無法回溯倒轉,世間也沒有那麼多如果——如果沒有這一遭,他甚至遇不到說太歲,或許說太歲便不用死了,然而,這樣他便一輩子都是最微末的玈人,無根飄泊。他謝說太歲紅塵留一夢,一生謊言裡給予他唯一的真實,說太歲又何嘗不會謝他給了一個家人,一個夢想。終其一生,他們的淒苦,卻在對方身上尋得了一個圓滿。這樣,便足夠了,他也別無所求了。“我要離開了,師父。希望再見之日,你墓上新芽,已花開滿樹。”




“路上小心。”說太歲點點頭,又忽然喚道,“天羅子。”




“師父?”




“我很高興,見到你真正長大了。”




“嗯。”成長的痛苦,一路以來,已經承受太多太多了。可是,說太歲這麼簡單一句,似乎足以為他抹去心頭上的陰霾。好像這一切,為了這一句,都值得了。




心懷鉛再次拜別,頭也不回地離去了。重新踏上塵世的最後一段路,他的心,在這一刻,竟無比地平靜。他雖沒有回頭,卻始終感受到說太歲的目光,落在他的身上,那重量,就像飄落一身的白梅花,輕若鴻毛,重若泰山。




『我的師父,是這世上最好的師父,他一直在等,等我長大,卻又一直擔憂,害怕我會跌倒。』




紅塵有夢應如是,霜雪滿頭不覺寒。




完。




久違地掉回霹靂坑,說太歲和天羅子這一對師徒真心虐得我整個人都一片茫然,可我又覺得這對師徒最終卻是圓滿了。看到創神篇下闕,閻王伏誅,佛鄉再現生機,說太歲與天羅子行於白梅樹下,聽著旁白裡的“風搖滿袖人與事,化歸多少塵與土,人間別有愛怨嗔,回首已是百年骨”,我多少是釋懷而不是悲傷。


最痛莫過於太歲說即使最微末的人也可以有夢想,莫過於天羅子只存在於說太歲生平可好,最終一切,卻是鉛華洗盡,墓前碑石上,泥偶純然一笑,多少往昔,多少悲痛,竟付這麼一點純然的歡喜裡。這個結局也是寫絕了。


至此,這篇文反倒看起來有點是自己的癡妄了。不過,若是塵世最後一遭,太歲能夠陪着懷鉛走過,卻也不知道是何光景。


最後一句是我自己編的,大概編的不是很好。


可我覺得,在天羅子叩謝上天的那三拜裡,其中“紅塵有夢”,說得便是說太歲。我想,太歲就是天羅子最美的那一場夢,卻是他人生最真實的那一份美好,天羅子有魂——也是因為說太歲,而並不是別的什麼人。後來點輪迴到天羅子墓前拜祭,我卻覺得,他終歸是有魂的,並且他回到了他最愛的師父的身邊。他們各自圓夢了,而在這裡,卻也是園了看客的夢一場。


這也許就是為什麼,我取這個標題吧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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